医院实习者 孙一诺

在监护室的病房里，中老年人群占了大多数，面对沉闷乏味的封闭空间以及随处可视的刺入自身或其他患者的各种管路，他们倍感孤独与无助。每个人都用自己习惯的方式来消解闲余时间。有的人习惯睁眼望着天花板，偶尔的杂音也会吸引他的注意，但却一语不发，似乎已经丧失了当初那种想要逃离这个封闭空间的欲望；有的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焦躁不安，任何痛痒的状况都要向医务人员传达并期望他们立刻做出回应，仿佛是一种肢体语言发出的抗议，但这种抗议有时仅仅是为了得到他人几秒钟的关注；有的人则滔滔不绝，不管谁靠近都能跟你聊到离开为止，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他的声音，这对于某些病人来说是一种烦扰，但有的病人却能从中感受到压抑的缓解和声音带来的安全感。环视一周，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活生生地存在着，但每个人又都因为癌痛的折磨而变成另一番不同于以往模样。

我很快被一位单手拖着复古红色硬壳的书籍，带着方形半边框眼镜，看起来文绉绉的中年大叔所吸引。他读的是《红楼梦》，眼神自然地由上至下扫视正文，然后略带思索地、从容地翻页，这种翻书的音响独特得存在着，带有某种象征的意义，印象中只有在图书馆或教室才听得真切。四大名著中最难懂的非《红楼梦》莫属了，连红学大师周汝昌都说真正读懂的人并不多。我本身也喜欢红楼梦，好奇心便驱使着我走到患者面前，我先是礼貌地微笑，大叔也微笑着回应我，做完常规护理之后我便开始以一种敬佩的口吻问道，“您喜欢后楼梦吗？”“还可以吧，买了很久闲了就拿来读一读。”他和蔼地解释道。“哦，那您读过几遍了?”“很久以前读过一遍，现在住院期间有空闲时间了，就想再读一读。”我点了点头，只说了句:“挺好的，读书。”他肯定了我的观点之后，便继续将目光转移到那白纸黑字中去，我也就不再追问了。

我想，这样一段静心的时光很难得，尽管癌症带给了大叔肉体和精神的折磨，但书籍却成为了他除家人以外最大的精神支柱，至少在监护室里，是最重要的精神食粮。作为正常人，我们无法体会这种复杂的心境，也常常不很明白阅读究竟能带给我们一种怎样的体验，但是无论怎样，都不要因为阅读暂时没有给生活带来任何改观而放弃坚持下去，因为那些积淀终究会在某一天你需要的时候带给你巨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