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山大日记：伯克利交流学生 童若琰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五个月前，我带着这样的心情踏上了飞往旧金山的航班，今日，细细沉淀下来，也是颇有感悟。
　　我是个优柔寡断，或者，十分纠结的人；做决断一直都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读大学两年，没能给未来定下任何的规划，几乎没有方向；即将面临的出国还是国内读研的问题也不知所措。此时，低机会成本高效用的短期交流项目变得尤其适合我：或许一学期的异国生活和新鲜见闻会在某种程度上改变我的想法，让我不再纠结于国内国外的权衡；至少会从我的未来里排除“出国后发现不适合自己”的可能。没有犹豫，我填好了项目申请表。

一

　　伯克利是一个旧金山湾里的安静小镇；除了学校，基本没有其他的东西。我猜这里就是为学校而生的。亚洲面孔很多，外国人以中韩为首（似乎韩国人更多一些），典型的美国白人黑人反倒是比想象中少；视觉上来讲，美帝国主义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冲击感。要说有什么让我一时难以适应的，该是汽车礼让行人的习惯：我让车先过，车却要我先过，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语言是开始生活的第一关。我更加体会到“英语课本并没有用”，至少在日常用语方面没有用。虽然本地人会条件反射性地对外国人放慢语速，但是未曾听说的习惯说法和过多的信息量依然会造成不理解甚至是误解；自己想表达的意思又总是超出语言考试的情景范围。于是，接下来的四个多月，我只好活在对自己英语水平的谴责之中了。

二

　　伯克利的校园面积很大，树多，绿地多，建筑松散，风格迥异；依山还建有实验室和植物园。图书馆很多，大小不一；除了学校的几座大图书馆，几乎每个学院都有一个自己的小图书馆（对所有学生开放）。
　　都说昂贵的大学学费购买的不只是教授在台上的几个小时，更是外界难以轻易得到的宝贵资源；在西方大学这一点体现得更加明显，尤其是图书馆。图书馆不是简单的存放书籍的建筑；若是，它将和仓库没有差别。在伯克利，每个图书馆都会有固定的称职的图书管理员管理图书、为学生提供帮助；不仅是借书还书索书这样的机械工作，如果需要，他会了解学生需求后给出阅读建议-他们了解的不是图书馆这个建筑，而是里面的书。学院有固定的资源管理职员：无论电子或纸质，数据库或文献，只要有需要，他都会为你指出详细寻找方向。数据库图书馆，可以预约管理员进行一对一指导，解决数据查找上的疑难问题；亦有研究生助教开办的基础程序语言、常用专业软件课程。
　　想知道一所学校的研究生值不值得申请，就去看看它博士生的论文；想知道一所学校的本科生值不值得申请，就去看看它的图书馆。

三

　　闲散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开学自然要变得忙碌，奔走于很多课程之间，尝试不同的口味，筛选出自己喜欢的，或者期望着自己赶快从某门课的“等待名单”上排到位子。
　　总体来说，课堂英文教学一直没有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作为已经适应两年英文授课的实验班学生，课上听老师讲英语再正常不过，唯一需要适应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口音（听到意大利口音我内心是崩溃的）；讲台上的教授们都会极尽全力提高声音、吐字清楚，部分未能跟上的内容也完全可以依靠板书或者幻灯片补救；与课程的真实内容比起来，语言实在算不得困难。当然，外国学生，特别是不够了解西方生活的，会在文化上吃点亏；交流生们通常享受不到教授们在课上讲的玩笑话。
　　对于相对擅长阅读的中国学生，英文的作业题目自然不是问题；在我们的项目里唯一可能造成些困扰的应是一门教授如何做研究与写论文的必修课。首次写作就要独立完成二十余页的英文正式学术论文，纵然有三个月的时间，仍是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在实验班的我在前一学期刚刚接受了三篇此种规格的期末论文洗礼（苦笑），不仅减轻了压力还能帮助其他班的小伙伴提高论文哔格（大笑）。
　　传闻中的令中国人闻风丧胆的“阅读材料”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以下论断仅基于本人所修课程的情况）：是否给学生留课下阅读任务完全取决于课程性质和教授的教学方式；是否完成教授布置的阅读取决于它是否会出现在考卷上，以及个人兴趣。美国的本科教育其实并不严苛；比起培养潜在学术人才，他们更喜欢大多数学生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太学术的东西本科根本不涉及。因而阅读基本是非强制性的，读与不读几乎不会影响考试成绩；阅读材料是为需要的学生提供正确快捷的学习方向，以便在感兴趣的领域有所拓展。而这些拓展，正可以作为office hour里和教授的谈资。
　　office hour对我来说算是个新鲜事。在国内，我更倾向于直接在课堂上提问（当班级规模比较小的时候），或是下课立刻在教室向教授请教；至于教授的办公室在哪，我可能连在哪个楼都说不清。在美国，本科生的课常常有一百人以上，除了有创意值得讨论的问题，很少有人在课上举手（大概和很多人听说的美国课堂不一样）；课后不论教授还是学生也都不会在教室多做停留，若不是十万火急，统统留给office hour或者电邮。
　　第一次踏入教授办公室我暗暗吃惊竟然会有如此多的学生赶在这两个小时里问问题，可能他们中的很多人有和我一样的算盘？一两个问题，加上排队的时间，大约花了我几十分钟；我却丝毫不可惜这点时间，反而为如此不善交际的自己能勇敢地独闯教授办公室感到高兴。如果学习节奏能一直像第一个月一样明快，可能我会一直重复这件小确幸的事情吧。

四

　　若说我这四个月里有什么糟糕的东西，那么答案有且仅有高级计量这门研究生（博一）课程。“选课决定生活质量，而我们的生活质量被这门课拉低了三条街。”同甘共苦的伙伴们如是说。本科生课程与研究生课程，一个是沙漠植物暴露在地表的小小枝叶，一个是地面以下深不可测盘虬卧龙的根系。现在回忆起来，那门课的难度依旧像梦魇；不仅数学知识跟不上、思维速度跟不上（听不懂课只会抄板书已是家常便饭），编程作业还让我摸不着头脑。几乎每次作业，都是“磨”出来的：自己思考、复习笔记、问谷歌、和室友相互启发，重复上述过程。使出所有力气挣扎，我还是只能做个后进生。
　　然而这门课让我意识到了自己的瓶颈，或者极限，让我更清楚地再次认识自己；也让我和其他一起上课的中国孩子们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清华经管、北大光华、台大抑或伯克利本校生，与来自不同地方的人相处如同井底之蛙终于看到了地平线，千姿百态，和脑海中臆想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光景。
　　课虽然难，但于我而言，依然和大多数课一样，知识不是最重要的；套用爱因斯坦的话说，重要的是忘掉知识后，留下的那些东西。

五

　　正式的学期里，我的生活大概就是家、学校、食堂，三点一线，平凡单调，如上所述；不细心去想，似乎和在国内上学没什么差别（也许是我打开方式不对）。然而一如我题目中讲的，世界那么大，还好我去看；大千世界，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万花筒中不同的一个组合方式。于我，出去走走，看得更多的是自己，而不是感受某些人口中的花花世界；越看越能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越看越能变得成熟、消磨锐气。不是每个人的经历都会变成人生的奋斗目标或是感人至深的心灵鸡汤，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新奇；看了，才知道自己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