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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山大日记: 医学院本科生 王颢诒
发布时间:2016/08/31 10:23:09 点击:
8月30日 星期二 晴
初秋的气息已经铺天盖地了。在济南,季节的容颜虽没有浓妆艳抹,但也在该来的时候肆无忌惮。中心医院院子里落满了乔木的叶子,被夜晚的风刮得没有着落。这里既有挽救成功的欢欣,也有流逝的无可奈何,我看着患者和家属所流露出的喜怒哀乐,那是在面对生死时最真实也最残忍的心情。生者从这里生还,亡者也从这里消逝,还有人在这里挣扎徘徊。
今晚,我亲眼看着一个二十一岁的高壮男子躺在短短的担架推车上,不停抽搐,陪同前来的是还没有来的及穿好鞋子的父亲,他佝偻着背,但却迅速而熟稔地缴费,向医生描述病史。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一个癫痫病人的痛苦,他低声呜咽,双手紧握,在抽搐的间隙泪眼朦胧地看着我,而我除了适时调整他口中缠着纱布的压舌板来防止他咬伤自己的舌头之外,没有任何办法。我很慌乱,而那位父亲却是那样镇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姑娘,别怕”,然后扭过头向老师说:“五天之前他摔了一跤,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那是发病,就急匆匆地走了,谁知道五天之后我回来,他竟然躺在地下。”“所以,没有人知道他在五天中一共发病了几次,对吗?”老师询问说。那位父亲紧紧抿着嘴唇,艰难地应了声:“恩”。“好的,我知道了。”老师不再看向那位父亲,而是冷静仔细地给病人做体格检查、吸氧,我在一旁协助量血压、做心电图、开检查单、叮嘱护士抽血送检。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而我却因为所有人的忙碌和冷静感到害怕,在我看来,一切都是那么不可预判。倘若我是医生,我不见得可以在连续高强度的工作后仍然保持清醒,作出准确判断并且给予治疗,何况患者并不能配合检查;倘若我是家属,我不见得可以在儿子不断发出的低吼声中保持镇定,向医生准确的描述病史,即使他之前已经多次的发病。
我以为那位父亲是坚强的,老师向他解释病情的时候,护士向他递上化验结果的时候,推着儿子去做CT的时候,他只是紧紧抿着嘴唇,可是在要签“病情已知”这四个字的时候,我听到了他吸鼻子的声音,很轻。我也以为老师在抢救工作中是不带感情的,我知道他承担着拯救生命的重大责任,紧要关头是不可以轻易被病人或者家属的心情所左右而影响判断,可是当那位父亲离开诊室去办理入住ICU的相关手续,只剩下那儿子逐渐平静的呼吸声时,我听到了口罩后面他叹气的声音,也很轻。
我很想哭。急诊科的实习,使我第一次感觉到生命像一棵默默生长的植物,随时可能以参天大树的姿态给我迎面一击。它如此脆弱,可能会因为大脑里一根微细血管的破裂而消亡,因为一辆汽车的剐蹭而不见,也可能在与癌症的对抗中而耗尽。但她又是如此强韧,只要被爱包围,即使身处冰天雪地,也能感到来自生命深处的力量,支撑着她走过泥沼,泅渡彼岸。
明天,那位父亲将去往ICU探望儿子,我希望他们一切都好。作为医学生,想到我们将来所要承担和面对的处境,今天就要启程。
【作者:医学院 2012级 王颢诒 来自单位:新闻中心总编室 责编: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