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文明论坛第一百三十三期参与者 孙雪晴

清晨走过食堂时，霜还挂在枝头。来知新楼上课，等电梯时瞥见几个同学围在一个海报面前。走近一看，是张新贴的讲座预告：“发现李三：一个近代翻译的世界”。一个普通的名字，勾起了我的无限好奇。记下时间地点，上午的课一结束，便朝着A2106走去。

我找了个靠窗的位置，阳光正斜斜地照进来，在深褐色的桌面上投下窗格的影。主持人王加华教授简短开场后，张雷教授走上了讲台。他戴着一副细边眼镜，说话声音不高，却让整个教室都安静下来。“今天我想带大家认识一个人，”他顿了顿，背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他叫李三，是一位翻译。”

故事从美国亨廷顿图书馆一批泛黄的档案开始。1900年代初，美国地质学家在中国进行地质考察时，身边总有一位沉默的中国助手。档案中偶尔出现的“Li San”“interpreter”字样，成了张教授追寻的线索。通过比对往来书信、考察报告、经费清单，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清晰：李三，这位精通英语和地质术语的翻译，不仅是语言的中介，更是知识的桥梁。

讲座最动人处，是张教授重建的李三的“双重世界”。一方面，他身处跨国学术网络的核心，协助美国学者采集标本、翻译文献、联系当地向导，成为西方地质学知识传入中国不可或缺的环节；另一方面，他又是那个时代千千万万“科技劳工”的一员，承受着“为洋人办事”的压力与质疑。张教授展示了李三写给家人的信，字里行间既有对科学工作的自豪，也有对身份认同的困惑。“我们常把翻译想象成管道，”张教授说，“但李三告诉我们，他们是过滤器，是转化器，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化中介。”

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脑海里却还是那些档案影像，那些工整的字迹，那些细致的批注，那个在历史宏大叙事中几乎消失的身影仿佛历历在目。

李三消失在历史里，但翻译的故事从未停止。每个时代都有它的“李三”，在语言的边界处，在文化的间隙里，安静地搭建着理解的桥梁。而我们每个人，在某个时刻，都可能成为这样的搭建者。